渡你

循环的命运

第十章：她下船后，打了一辆计程车，让司机直达札幌市，她看过旅游攻略，知道附近只有这个北海道的道会市足够大，能让人玩上一天一夜不觉无聊。
步宴晨指了指路牌，手舞足蹈地示意司机他错过岔口了，不过司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，说了一长段日文，似乎在告诉她他在走一条近路。
步宴晨不明觉厉，只能任他开。
直到半个小时后，步宴晨看到“石狩……欢迎字样的时候，她才知道果然开错地了。
小五郎明明一脸听懂似的点头，恭恭敬敬的样子让步宴晨一点都没察觉自己所托非人，结果他还是硬把她载到了石狩市。
好在石狩市不远，她应该庆幸自己没说想吃大阪烧，要不然这司机指不定带她纵穿半个日本。
更可气的是，那司机明明知道自己开错了地方，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之色，好像故意开错似的。
上崖的小路两边有三三两两穿和服的女人，也有一些操台湾腔国语的游客在路边拍照，穿得都挺正式，让穿一身牛仔服的步宴晨相形见绌，不禁有些怯场。
一进门，柜台上的小美女就对步宴晨鞠躬道。
她转变口风，用十足亲切的语调对步宴晨说，没来由突然变得那么亲切，加上那个恭敬的眼神，差点让步宴晨以为这里老板认出自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，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，狐疑地问她：“不是说只有黑卡才能……小美女对步宴晨做了个请的手势，步宴晨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然后一个着和服木屐的女子上前，领着步宴晨就往里面走。
她跪在地上，轻轻地叩了叩门，门里面便传出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：“请进。
听到这个好听到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，步宴晨吓了一跳，那声音太有特色，只一个音节，她就听出是他的声音。
怪不得说的那么清楚让他去札幌，他还会把她送到这里，这个沈沐，连请客吃饭都这么大费心机。
等步宴晨在对面坐定，沈沐便把菜单递到步宴晨手上。
这样费心思，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？
说着，拉开木窗，轻柔的海风吹进来，步宴晨看向窗外，果然如那个司机，整个石狩湾尽在自己的眼底，蓝宝石般瑰丽的海，万里无垠的天空，月牙形状的海岸线，把窗外的世界三分，每个世界都美到透着仙气。
步宴晨把身子探出窗外，深深地吸了一口仙味十足的空气，问沈沐：“你怎么来日本了，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跟我说。
沈沐随意的耸了耸肩，端起茶杯。
步宴晨眼珠一转，猜道。
她一边得意地说，一边翻开菜单，只看了一眼，就被菜单上的菜价惊得说不出话来，这菜价，即便是以日元结算，后面的零也未免多了一两个吧。
步宴晨暗暗咋舌，问沈沐他结账是不是有友情价。
步宴晨挑了两样不太贵的，递给跪在门外的和服女人，女人恭敬地退下，没过一会儿就把步宴晨的菜端上桌。
他们怎么认识的？
甚至问他，有没有带过其他女孩来这里吃料理。
步宴晨坚持地问着。
步宴晨几口把手卷吞进肚子里，小心翼翼地最后追问一句：“有没有带Nina来过这？
半响，沈沐终于说话了，他对步宴晨说：“温煦干预案，你完成的还算不错，这顿算是给你庆功的，别多想。
步宴晨低下头，说的时候又偷偷抬眼看沈沐一眼，她真的很怕那个男人再受伤，很怕看到他眼神空洞、灵魂干涸、整个人只剩具空壳的样子。
沈沐一边答，一边夹起一片刺身送入口中。
步宴晨刚露出窃喜的表情，却看到沈沐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所以，你说话的时候眼神为什么要躲闪，有什么难言之隐？
步宴晨一下从惊喜过渡到恼羞成怒，只是在恼怒前，眼神下意识的一阵颤动，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，这些条件反射般细微的心虚，哪里逃得过沈沐的眼睛。
沈沐淡然道。
沈沐眼底寒芒一闪。
步宴晨紧蹙眉头，眼神里毫不掩饰对温煦的担心，语气不觉重了几分，她摆出一副要理论的架势，对沈沐正色道：“你不是说过，Destiny公司的宗旨，是帮助客户得到那些金钱买不到的幸福，也改变那些走上歧路的人的命运吗？
我说的是‘干预师’这个职业所要做的，是这个没错，但我从没说过Destiny的宗旨就是为达官贵人服务，这些业务不过是我们公司生存下去，实践我们真正理念的手段。
沈沐语气中透着淡漠。
一个同路者，还是挂在腰间扳手一类的工具？
如果你们的理念不符合我的信念怎么办？
就像你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说出‘拿到源代码的重要性大过温煦的命’这样的话，你觉得牺牲一个温煦，就能阻止人工智能最终产生独立的意识吗？
他是无辜的，也是个好人，他不该被牺牲掉。
这对你来说有多重要？
如果我们的理念不符合你的信念，你又打算怎么做？
放弃你的明星梦，放弃高薪工作的机会，回到你的四线小城去慢慢糜烂吗？
步宴晨倔强地撇过头，威胁说：“在你告诉我你们所谓的理念之前，我不想再接受你的指挥，并且我会保护温煦，一旦我发现你对他的生命构成危害，我会告诉他我的身份，以及接近他的真实目的。
你知道刚才这句话等同于向我宣战吗？
那个温煦，值得你不惜代价保护？

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沐过往的音容：

“上帝是不公平的，在为你关掉一扇门的同时，顺手还会为你的敌人开一扇窗……

“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一个人，即便手上只有一把斧头，纵要劈开十万公顷荆棘路也会找到她……

……这张卡里有一百万，步宴晨，你选择拿这张卡，还是向公司许一个愿望的权利？
你们所谓的理念究竟是什么？
步宴晨佯装淡定地和沈沐讨价，但藏在桌下的拳头捏得指关节都隐隐泛白，她不是傻子，她知道这样打破砂锅的追问会让沈沐反感，就像她知道“要做一个好演员，最重要的是会做人这句话才是真理，道理她都懂。
如果这个公司视人命如草芥，去完成他们真正理念的话，那自己又怎么能助纣为虐？
果然，沈沐话语冰冷，没有给步宴晨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。
应该很好理解吧，一件事，只有我认为是对的，正确的，才能全身心的投入，毫无负罪感，问心无愧，心无旁骛，做到最细致、最极致。
步宴晨重重呼出一口气，擦了擦嘴，顺带按了一下微红的眼角，然后豁然站起身，对沈沐鞠了一躬，说：“谢谢款待，谢谢你近一年的培养，沈沐。
如你所愿，我将站在你的对立面保护温煦，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好人，也是为了践行这个被你嗤笑的我的小小信念。
我会用行动告诉你，不是只有你们这种名校毕业的人才配谈论理念，也不是只有著作等身才高八斗才配拥有信念，我身为一个平凡者，也有坚持并践行自己信念的权利。
他现在应该在大通公园，你去吧，让我见识见识你是怎么用你的‘信念’保护他的，但是你别忘了自己签过的协议，如果你透露公司任何信息给他，那不是在帮他，而是在害他，也是在害你自己。
步宴晨一边说一边往外走，拉开门后，转头对他说了一声：“保重。
‘对是非的执念。
’多么符合他心意的执念，一直以来他都只中意步宴晨的表演天赋，虽然对她的努力和坚持也颇为欣赏，但他总觉得步宴晨身上吸引他的，不仅仅是如此而已。
沈沐看向窗外的美景，脸上的欣喜又逐渐被遗憾和失落代替。
正在沈沐深感遗憾的时候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。
沈沐深吸一口气，站起身，跟着那个女人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。

像粒沙？
他一定很有信心，才直接把温煦的位置告诉她，多么露骨的轻视，料定她改变不了什么，料定她救不了温煦，仿佛只要他想要，即便重要如AIMEI的源代码，温煦也会像提线木偶一般拱手送上。
沈沐这家伙对温煦的位置了如指掌，恐怕对他的干预已经开始了。
她冲下山坡拦出租车，可这个地方不是市中心，出租车往来没有那么频繁，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，却不愿跑那么远去札幌市，把步宴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步宴晨虽然疑惑，为什么李乘风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，但是实在赶时间，管不了这么多，爬上车就让司机直达札幌大通公园。
和服女人只领他到楼梯口，就立马折返回去，一刻都不敢在这二楼多待，沈沐只得自己往里走，整个二楼分成两间，地上铺的是深黑色微晶砖，黑中透着点点紫光，宛若星空，家具摆设大体都是出自秋山之手，线条简约流畅，不雕龙嵌凤、镶金镀银，但给人的感觉就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。
内室和客厅之间，由一帘水晶珠帘隔着，店主人并不出来迎客，只在水晶帘那头，给沈沐看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沈沐走到一扇窗边，眺望石狩湾的远景，虽然只比刚才那间雅间高了一层，但风景却仙得多。
沈沐深深叹了一口气，深邃的眸中透着悲痛。
元老B走到帘子边，悠悠地靠在门框上，沈沐转过头，透过窗帘看到她婀娜的身段。
面容却依旧若隐若现，看不分明，自然也看不清表情。
不过作为她的至交好友，您想必是早已释然了吧？
只是人总得活在当下不是么，每天心心念念，她也未必会回来，哪天不念了，指不定她就在某一个拐角等你。
甚至，连我这个她的弟弟，也再容不下了。
A失踪的原因，是查到什么了？
沈沐，这你可有点含血喷人了，你姐姐失踪后，三大基金一直由我们B、C、D三元老维持，账目公开透明，各款项收支都有迹可查，三大基金对核心事业的支持力度逐年递增，我们的核心项目发展非常快……沈沐打断B的话，质问她：“核心项目进展再快，快的过外围业务吗？
公司现在的外围业务账目流水究竟是怎么走的？
你知道吗？
一年究竟流转多少钱，有多少用在了核心业务，有多少是见不得光的，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。
怀疑我吗？
B怨道。
沈沐走到茶几边，拿起B为他准备好的那份文件，仔细翻阅起来，这份文件记录的是属于沈沐，不过暂由Destiny以公司名义代管的资产，他这次来的目的，是为了立一份遗嘱，也就是他万一遭受不测，他在公司里的资产如何分配的问题。
沈沐一边翻开文件，一边对B说。
B叹了口气，问他：“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？
我们几个里，有人变了是吗？
沈沐反问B。
B斩钉截铁地说。

这个公园被誉为札幌的心脏，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，也有草坪，相交于一般的城市公园，他的特点即是长，足有数公里。
温煦……电话那端终于响起温煦声音，声音平静，步宴晨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，她按着嘴巴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，然后调动全身的注意力，听温煦声音背后的背景声响。